路明非和诺诺很快走到一家酒店。
路明非穿着贴身衣裤,先上楼拿下来一个包,再重新开了一间房,过一会儿诺诺穿着路明非的外衣进去,在电梯口汇合,跟他进了房。
诺诺已经差不多完全清醒过来,完全明白了这几个小时自己做的事情:裸体,在街上自慰,差点把身体交给一个流浪汉(这件事她觉得尤其可怕),然后和路明非做了爱。
她现在不敢看路明非的脸,也不知道该说什么,但心下不安,觉得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。
房里有两张床,路明非在靠近门的那张坐下,诺诺在靠里面那张坐着看路明非,怕他说话,又怕他不说话,觉得自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。
路明非一直低头划手机,忽然说:“师姐我给你买身衣服吧?”
“好。”诺诺说,紧了紧路明非的夹克衣领,想,这就是他不看她的原因。
路明非继续低头划手机,过一会又说:“今晚就先在这里凑合一下吧,明天你去哪儿,我送你去,好吗?”
诺诺不做声了,路明非也没有再问,屋子里安静下来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诺诺想和他认真谈谈,但没法开口,又觉得他或许不想谈,她开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和路明非坐在一个房间里了。
为了找一件事情做,她手上抓起一团被子,揉皱以后又放开,接着去揉下一团。
路明非眼睛看着手机,耳朵一直听着诺诺的被子发出的声音。
把半张被子揉皱以后,诺诺觉得,没法再忍受下去了,她必须说点什么,否则宁愿离开这儿。
她打算感谢路明非从流浪汉手底下救了她,虽然这会提及那件事情。刚想开口,听见路明非说:“师姐,对不起。”
“为什么要对不起?”她故意问,内心松了一口气,他终于谈起今天的事情了。
“你毕竟是快结婚的人了,而且是凯撒的未婚妻……”
诺诺想安慰他,但解释起来太过复杂,一时没有说出话来。
路明非觉得她认同了,又说:“我其实一直想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,但又觉得,这样会让师姐看不起我。”
“不,是我让你看不起,我……你救了我,我要感谢你。”她急忙说,脸烧起来。
“总之我想说,我很抱歉。”他突然站起来,继续说:“但我当时不光是精虫上脑,师姐,我,我是真心的……”路明非结巴起来,他不知道该不该说这句话,也不知道这样说能不能让诺诺明白,又不好意思看她。
“他在说,他喜欢我。”诺诺立刻听懂了,她从心底感到甜蜜,觉得现在他是她最亲近的人。
“所以,忘掉今天的事吧,师姐,我会当做一个梦,希望不会对你产生不好的影响。明天你去哪里?我送你回去。”
诺诺迟疑了一下,说:“你过来一点。”
路明非走过去,她把她和凯撒之间的事全部说给他听。
“原来是这样,原来是这样!”路明非吃惊不小,“怪不得,师姐你当时看起来完全不像原来的你。”
诺诺苦笑:“所以我也不知道去哪里,我现在没有地方可以去。”
路明非心里一个激灵,立刻说:“如果是这样,我陪你。”
诺诺没有回答,拉着路明非的衣角,示意他坐下。
路明非在诺诺身旁坐下,他一直没有看她,现在开始偷瞄她的脸。
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诺诺,鼻头红肿着,眼皮浮起来,脸上紫一块白一块,暗红色的长发刺刺拉拉,而且没有了熟悉的气味。
他感到鼻头一酸,犹豫了一下,从身后慢慢搭住她的肩膀,一点一点搂紧,然后轻轻拍打起来。
诺诺看着他,轻松地微笑,慢慢把体重支撑在他身上。
“谢谢你。”她说。
“什么?”路明非说,但立刻明白了,她在回应他刚才扭捏的表白。他红了脸,暗骂自己说得不清不楚。
她微笑着不答,站起来说:“我身上很脏,先去洗个澡。”
诺诺进浴室去了,路明非坐在她的床上,思维快速闪动。
他认为很显然,她对他的感受并不坏,他从未见她如此狼狈,也从未觉得她离自己如此接近。
最重要的是,他头一回感到,他对她而言的不可替代。
他又想到,她是刚刚遭遇背叛,然后立刻同他做的爱,这件事现在产生了新的含义,而她又在这个时候去洗澡,这无疑是一个关键的信号。
他的呼吸粗重起来,在心里编织着合适的话语。
浴室门开启的声音传来,路明非这才发现自己下体正硬着,贴身衣裤完全遮不住,他想躲进被子里,又发现这是诺诺的床;他正要回自己的床,又想起现在绝不能离开。
诺诺已经走出来了,穿着酒店的浴袍,头发透湿,手臂、小腿和胸前的深V领露在外面。
路明非心里越来越紧地拧成一个绳结,但最终什么遮挡也没有做,诺诺刚一出来就看到他硬了,忍不住笑出了声,然后走到他身旁坐下。
“师姐,你穿浴袍真漂亮。”路明非脸都憋红了,只得装作什么也不知道。
“谢谢。”诺诺故意转过身来,胸口对着他,同样没有遮挡。
路明非的呼吸乱起来,准备好的话突然忘了从哪里开始。
诺诺看出他想说话,也猜到了他要说什么,她喜悦又忐忑地等他开口,觉得现在最好先沉默,等他整理好该说的话。
但是,仿佛无意间违抗着自己的意志,她说:
“你今晚怎么在这里?”
“我接到学院的任务来这里。”路明非回答。
他觉得现在不应该说这个,应该让话题回到洗澡之前,或者在氛围好的时候继续搂她。
但是,仿佛要违抗自己的意志,他接着上一句话说:
“任务书上要求,今晚要在这里巡视。”
“这里发生了什么吗?”诺诺的头颈开始泛红了,垂下目光问,其实她一点也不想知道。
“我也不知道,但现在发生了一件大事,对我来说。”路明非灵机一动,说出这句话,心里庆幸自己结束了话题。
并且,为了解释这件大事,他的左手自然而然地再度搭上了诺诺的肩,和期待的一样,诺诺也顺从地朝他靠过去。
路明非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,右手紧紧地抠着床单,阴茎硬的像块铁。
从诺诺低垂的眼睛,绯红的面色,起伏的胸部,他都看出在她心中激荡着的期待。
在他的感知里,此刻的时间变得具体而绵延,一丝一缕地流动着,每一刻都包含着微妙的感受,都与上一刻有些许不同。
忽然他捕捉到了一个瞬间,这时他无论说些什么、做些什么,都会是最恰当的,一切都会顺其自然地延续。
他知道,诺诺也发现了这个瞬间,她的睫毛闪动着,抬起眼和他对视了一下,很快又垂下去。
他快速地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表白的话,又重复了一遍让他觉得面红耳赤的那句再同她做一次爱的愿望,但是当他张开嘴时,没有把这些说出来。
由着一个不经意间出现在他脑子里的想法,他突然说:
“师姐,你真的不能原谅他吗?”
这句话一说出来,他和她都明白,该说的话不会说出口了,该发生的事情也不会再发生了。他们的心情也从最高点开始向下平息。
诺诺的面色渐渐转白,他刚刚觉得又一次探进了裸体时进入的那个新的世界,现在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,还不能全心全意地思考。
她想了很久,忽然体会到了身处原来世界的轻松与和谐,而那个世界里的确存在自由与美,却同时混乱与残忍地让她觉得害怕。
她回答说:“或许也不是。我本来觉得无论如何不能原谅,但现在……”她冲他笑了一下。
那个她也出了轨的对象,现在也能正常地呼吸了。
他温柔地拍拍她的背,“那就再给他一个机会吧?我了解凯撒,他一定也只是一时昏了头,他不是那样的人。”
“真的是这样吗?”她开始想起,自己昨天的那些过分行为。感到凯撒的出轨可以被原谅,而自己的出轨的解释则全都是借口。
“你放心,如果他不悔改,我帮你揍他!”路明非仔细观察诺诺的表情,想知道她的心情恢复了没有。
“就你,你还是别见了吧。”诺诺的神情告诉他,她已经差不多恢复了。
路明非也去洗了澡,费了很大工夫才让阴茎解除勃起。回来后,诺诺已经在她的床上睡着了。
凯撒在夜晚的波托菲诺奔走,他最先跑到诺诺经常游泳的那个海岸,又跑到他们一起约会过的码头,他给她买过礼物的几条街,以及向她提起过的其他一些地方。
所有能想到的地方全都找寻无果之后,才想到诺诺得有个落脚的地方,他赶忙通过家里的关系搜查所有酒店的入住记录,没有找到诺诺,却看到了路明非的名字。
满头大汗的凯撒突然放慢了脚步,一瞬间对某件事情的发生产生了预期。
他强忍住不去想,拖着步子,花了平常几倍的时间走到那家酒店门口,坐在对面的石凳上,叼起一根烟等待天亮。
今天的夜空晴朗透明,一大片晶莹的繁星笼罩着凯撒,或密集或稀疏地排布成难以捉摸的、神秘的纹理,无边无垠地延伸下去。
在凯撒头顶的右上方,平稳地镶着一轮亮白的圆月,它周围的星光如泣如诉,浮浮沉沉。
望着这片高高在上,冰冷无情,且仿佛拥有着超越人类灵魂的深邃睿智的星空,凯撒终于不得不承认,刚才以及现在,他是如此罪孽深重地品尝着那种被宽恕的感觉。
就好像一旦诺诺也犯了错,那么他犯的错就可以被抵消。
他甚至觉得,如果和路明非做爱,诺诺可以得到补偿,那么她应该去做。
而这样一来,他也更能原谅自己。
这个可怕的想法一旦清晰起来,立刻从灵魂深处刺痛他。
感受着那无力辩驳的卑鄙,特别是那背后深深扎根的、可耻的欣慰,他迅速涨起一股怒火,好像遇见了天底下最难以忍受的事情,抡起拳头就要向谁打过去,但立刻发现了这个卑鄙的人正是他自己。
他忍不住哭了出来。
“一定是哪里不对,为什么我会这样?”他哭着,无助地思考,寻找着让自己摆脱不幸的依靠。
他想到了酒德麻衣,希望酒德麻衣能证明他是对的,又想到了主,但他对酒德麻衣说过的爱与公义早成了一纸空言,现在更是已经无法向任何人提起,只让他羞愧得无地自容。
而主,他颤抖着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,想不出任何一句主的教导可以帮助他。
“我承认了,我承认了,我是个卑鄙的人,没有爱,也不配谈公义。”他用手撑着眼睛哭,仿佛在向谁求饶,放弃了自尊心的一切抵抗。
此刻他相信,他不但卑鄙,而且与他以往认定的正相反,他比其他所有人都要脆弱,都要无能。
一整个晚上,凯撒心乱如麻地想着各种事情,许多从来深信不疑的事情被推翻,又小心翼翼地试图重新搭建,他想要赎罪,想试着把自己当成一个需要修行的普通人,想去更遥远的地方寻找爱与公义,但还没有找到途径。
只有在想到诺诺的时候,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想到了最后的救生船,他忽然振奋起来。
他感到,他从未像现在这样需求着、爱着诺诺,并且愿意用所有的一切去赎回她。
第二天,诺诺从睡眠中醒来,看着陌生的环境,过了很久才想起这里是哪里,身边的人是谁。
他还记得昨天那些疯狂的事情,但好像已经离他远去。
路明非已经醒了,他指了指窗户,诺诺通过窗户看出去,看到了街道对面低着头坐在石凳上的凯撒。
就像一个走失的孩子看见了妈妈,她立刻生出一种近似于委屈的喜悦。
她多么想向他走去,但却没有胆量解释她和路明非的事情。
她向路明非做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,路明非拍拍她的肩膀,朝她比了一个拇指,她感谢地点点头。
他们再没过说一句话。
诺诺穿着路明非给他买的新衣服,身体僵硬地走出酒店。
看到这身陌生的衣服,凯撒的心跳漏了一拍,但她单独下来了,这已经是他预先想过的所有情况中最好的一种。
他的脸上立刻条件反射般地露出早已练习好的那惯常的、轻松的笑。
他大幅度挥着手,等诺诺来到近前,讨好地、小心翼翼地对她说:
“你来了,老实说,我有一件事情得向你坦白,但是我想等到合适的时候。”
他尽力掩饰着气息的抖动,每说出一个字都在向上天祈祷。
诺诺也露出友好的笑,凯撒从未在她身上见过这样勉强的、逢迎的笑,但他感到这个笑无比美丽。
“我会等的,到那时,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向你坦白。”诺诺说,每说出一个字都在观察凯撒的表情。
听到这句话,凯撒立刻露出感激的神色,他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,而另一块石头长久地悬了起来。
他继续大度地笑,想搂诺诺的腰,但犹豫了一下,最后尝试拉起她的手。
她没有反对。
仿佛适应着陌生的步伐,他们缓慢、生疏地开始并肩往前走。
路明非隔着窗户看他们走远,手里捏着一撮暗红的头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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